@小美

此刻,我在做甚麼呢?

十五分鐘前,我打電話到雨果餐廳訂位,一個聲音年輕的女生說好要給我一個有插座可用的包廂房間,供餐,可以無線上網,使用時間到六點五十分。

當然好啊,我說。我已經習慣用小時計算時間,很久沒有放假超過一天,現在是四點五分,我還沒有吃午餐。在這個包廂裡,有四張靛藍色的皮沙發,一張木頭方桌,一個透明圓桌,和兩個半圓型的大玻璃窗,向外眺望就是植滿綠色樹木的民生路。相對於包廂外三五成群的顧客,我似乎顯得孤單,但此時我想跟自己在一起,單純地敲打鍵盤,寫一些東西,這無疑是此時最棒的一件事。

這兩天在寫訴狀,雖然法律用語我一竅不通,但是milly叫我盡量寫,她再幫我轉化成法律的語言。我在電話裡以抱怨的語氣說:「這種東西,一般正常人沒人會寫啦。」milly哈哈了兩聲說,不然我花這麼多年時間讀這麼多東西是為什麼。

我們兩個都笑了。

就在前天晚上,我熬夜寫好了草稿,隔天我和老弟說:「累死了。」要溫習那些讓我抓狂的過程,再用文字敘述出來,使我有種全身疲軟的感覺。「寫了多少字啊?」弟弟問我。「三千多。」我說。「這麼少,人家九把刀每天都寫五千字欸。」雖然弟弟從來沒讀過九把刀的文章,但九把刀是吳淡如之外他唯一叫得出名字的作家,還拍過廣告。

不久後收到milly的回信,這陣子她每天睡不到七個小時,律師考應該把她累翻了,沒想到考完後馬上又要被我折磨得死去活來。MSN的對話中我跟milly說,慾望城市裡有一集,夏綠蒂要和豪森結婚了,某天早晨豪森拿了一份婚姻協議書給夏綠蒂,請她找個律師看一看。

如果你熟知慾望城市的角色關係,你可以猜到這份協議書隔天就出現在米蘭達的手裡,她是夏綠蒂的超級好朋友之一,也是風格鮮明的律師。所有的劇情都顯得如此的合宜、理所當然,而我,卻拖了這麼久才找milly幫忙。

從很久以前,我就習慣,實務的、要真的動到手的事情,盡可能不找親朋好友幫忙。比方說,我有一個開機車修理店的小舅,一個經營機車屠宰場的大舅,但我習慣把機車牽到同盟路上的店家修理。我有一個家裡幾十年來經營相機器材店的小學同學,但是我向奇摩購物中心訂購Canon450D。我還有好幾個很會算塔羅牌和禪卡的朋友,但我一直在注意哪裡有很好的占卜課程。

我一直不願意,也害怕的是,不知道這些專業的請託,是否會改變感情的磁場,會不會讓彼此間的互動,變成一種商業性的往來。因為想要非常小心的保護,所以尋求同盟路的機車店,奇摩購物中心,和還沒有找到的塔羅牌教室。

我又想起許多年前的一件小事。那年是大三暑假實習,我住在柯董租賃在內湖的公寓裡,她因為暑假回高雄,就把房子免費讓給我兩個月,我一毛錢也沒有付,卻享受內湖好山好水和柯董一整櫃好看的書(柯董妳對我真好)。柯董養了很多漂亮的小魚,但自從我接手之後,小魚卻一隻一隻相繼死掉,每天早上我一醒來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看到魚缸水面浮著一隻翻肚的魚屍體。

說什麼我也不敢撈的,我總是敲敲門,請柯董的室友幫忙用免洗湯匙把小魚撈出來。直到有一次,室友連著兩天都不在家,而僅存的幾隻小魚又有一隻魂歸西天,我望著那個魚缸有一種快要發瘋的感覺,再不撈起來其它的魚也都要死掉了!但一旦湯匙靠近水面,發嘔的感覺又從喉間湧上。

我打電話給當時住在萬華的milly,很不好意思的說,妳可以來幫我撈魚嗎?

「好啊。」milly一口答應:「可是我要等中午才能坐公車過去找你噢。」這短短的好啊兩個字,使milly在八月半的大熱天裡,先從萬華搭公車到火車站,再從火車站轉車到內湖,費時一個半小時抵達金龍路的公寓,只為了幫我撈一隻魚。於是九年後,她會在律師考試剛結束、每天睡不到七小時的身心俱疲中,答應幫我整理訴狀,還對我說:「你應該早點打電話給我的啊。」



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一直在改變。

由於一些重要的事件,和一些重要的人。

黃昏時刻我坐在雨果咖啡的包廂裡,對自己說,「更用力更開闊的擁抱你的親人和朋友吧,就像他們對妳那樣。」

謹以此篇文章感謝我的摯友mi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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