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今天早晨意外讀完了《行人》,這是我的第一本夏目漱石,在出國前就陸陸續續讀著,但始終沒有完成。我一直以為,像這樣肖象被印在鈔票上的文學大師,寫出來的東西會令我退避三舍,但這一本小說自己為作者做了最好的反駁。

 

仔細回想,整本小說中幾乎沒有什麼大情節可言,且故事所及盡是發生在父母兄弟朋友間的日常作息和對話,照理說應該很無聊才是。但夏目漱石(這位集肺結核、胃潰瘍、糖尿病於一身、和太宰治很有得拼的作家)有種很特別的筆調,大概就像是有人一面吃泡麵一面摳腳看起來屌兒啷襠的樣子,然後突然間對正在播送的新聞說出了很犀利的評論那樣,既輕鬆又莫名地充滿力道。

 

比方介紹妹妹出場是這樣:

 

無論從容貌或教育程度各方面來說,貞都不是有個有特色的女人。她唯一的頭銜是──我家的累贅。

 

「對方娶她的意願太強,反而使事情顯得不對勁,所以你到那兒替我仔細觀察觀察。」

 

母親委託我辦這件事。雖然我對貞的命運沒有多大興趣,不過我也覺得表面上看來,對方一心想娶貞似乎是件很好的事,但也可能蘊含著相當程度的危險。因此我一直默默聽岡田夫婦(介紹人)的說明時,不經意地脫口而出──

 

「那個人又沒看過貞,為什麼那麼喜歡她?」

「佐野是個穩重的人,認為娶艱苦人家出身的人比較好。」

 

對父親的描述也很有味道:

 

十點左右,父親終於來了。他穿著正式和服,服裝雖嫌過於隆重,表情卻意外地溫和。自小在他身邊長大的我,早已累積不少察言觀色的功力。

 

「我以為你會早點來,從剛才就一直在等。」

「八成窩在床上等吧?如果要比早,再早也難不倒我。我是不忍心太早來,才故意晚點出門。」

 

父親把我替他倒的茶,似嚐非嚐地湊到嘴邊,一面仔細打量四周。房中只有桌子、書櫃和火盆而已。

「這房子不錯。」

 

即使對我們小輩,父親也常說這種相當討喜的話。不知何時,他已將長年社交用慣的話帶入無需拘禮的家庭中。因此已經老掉牙的客套話,在我耳中只不過是別人口中的「早安」而已。

 

不過真正讓我驚訝的是,在這本夏目漱石生前算是倒數第二本的著作中,竟然也談到了神的議題(另一位我很愛的也經常談到神的日本作家是遠藤周作,但兩人的談法完全不同)。那是無關宗教、而關乎人如何存活於世上的深刻挖掘。

 

可惜的是,這本書已經絕版。我拿著手中這本從圖書館借回來的二手泛黃書本,出現了一絲絲想要佔為己有的欲望,然後隨即放棄。突然很想跟出版社說:這可是被印在鈔票上面的夏目漱石耶,再版一下不為過吧。

 

Anyway,是很好看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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