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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阿紫從塞維雅回來了。我接到的第一通電話是用skype打過來的,聽起來像是隔了幾千萬呎的海底電纜,回音比對話本身還清楚。我們聊到我跳舞的事(雖然出國學舞的人是阿紫),我說,這期結束後可能不會繼續去上課了,但是我還是想繼續跳舞。「怎麼說呢?」阿紫問我。回想跳舞課的記憶,大概自從第五次還是第六次去上課之後,我變得對「要去上課」這件事有點緊張。我學的舞是爵士舞,老師是很棒的芭蕾舞者、爵士舞者,他教給學生的東西既紮實又基礎,很少有花俏的東西,就像烤得最好的戚楓蛋糕,又高貴又好吃。我的問題是,我跟不上。

這樣說好了,我是全班倒數第二名(倒數第一名的同學只上過兩次課,但是她會下腰我不會),每次練習的時候,儘管老師和同學都非常和善並且常常對我伸出援手,但是我仍然時常感覺到自己的落後。我知道除非我的腳可以再抬高一點,腰可以全部挺起來,旋轉時輕盈而優雅,否則我無法享受其中。第一次和第二次或第三次上課時,我沒有這種壓力,當時的我全然沉浸在觸碰美好事物的第一眼狂喜中,我只管緊緊擁抱而不在乎觸感,但幾週過去後我體認到我沒辦法繼續那樣擁抱著。

我去看了老師和同學在小港社教館的演出,觀眾把兩層樓的座位和走道都塞爆了,我的藍色票根靜靜躺在背包的底部。我在台下覺得又興奮又驕傲,只是一起上課而已我就可以虛榮大半天。我知道我不會和他們一樣,全心投入舞蹈,或者以舞蹈維生,還有那雙腿,我知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像那樣旋轉完三圈又隨即往空中劈開來。

「但我喜歡跳舞的感覺,喜歡跳舞帶來的快樂。」我的志向不是變成專業舞者,我只是想透過舞蹈釋放能量。 我對自己說,「是那種,不需要困難的技巧就能盡情打開身體的舞。」

當下我的腦中浮現穿著藍色小洋裝的內田由紀,在精神病房的舞蹈社團裡和所有瘋了的病友們一起跳舞的畫面。當時她沉醉在因為頂撞護理長而成為英雄的快樂裡,心情好得不得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跳完舞之後,即將面對她被送進精神病院的真相-不是救護車搞錯了,事實上她試圖自殺多次但她自己什麼也不記得。



《歡迎來到隔離病房》電影裡呈現的這段表演,搭配著曲調強勁的鋼琴伴奏,顯得又光明又黑暗。劇中人不知道(或者是知道呢?)自己的身體和心靈被困在密不通風的黑盒子裡,坐在大螢幕前的我覺得哀傷極了,然而這段舞卻充份傳達了他們當下的快樂。我渴望那種快樂,因為身體的移動,肢體的前傾後仰,而感到嘴角忍不住上揚。
 

阿紫說,很好啊,你去上Danny的課,發現了一件這麼重要的事。

最初想學舞的時候,我對所有舞蹈的分類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是有什麼關係呢?我還是可以去學舞,然後慢慢修正往後的方向。我發現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不懂或不會,一點問題也沒有,真正的問題是-就此打住,不給自己機會。

去澳洲的時候,我寫了一個劇本的開頭,老實說我根本不會寫劇本,我不擅長直擊人心的對白,但是撰寫的那幾天裡,我的興奮勝過於任何一篇我寫的散文。我甚至列了人物表,把角色的年紀、職業、性取向都寫出來,然後和小曹笑著倒在床上研究要找誰來演。小海要找周迅演,藍林找梁文音,CAT找李心潔…。這些情節和故事讓我開心得不得了,但是自從綺拉懷孕之後,我就再也無以為繼。

寫完這篇文章的此時,我知道我應該暫時放下可能會寫出爛作品的恐懼,我應該別再擔心寫不出來。事實上,我知道綺拉會去做人工流產,我知道藍林會有一整年因為腿傷而無法跳舞,知道這些夠好了,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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