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在天色破曉之前,我想要爬上山巔,仰望星辰,向世界祈求永遠。當月光送走今夜,我想要躍入海面,找尋起點,看誓言可會改變。

下午三點鐘,從三民街市場買完海鮮湯麵回家的路上,這首歌跑進我的腦袋。時常會這樣,在某個不留神的瞬間,嘴裡不自覺開始吟唱一首歌,如果旁邊剛好沒有人的話,甚至可以用比較誇張的音量釋放出來。

為什麼需要音樂?我可以說出很多很多原因,但音樂和其他事物都有點不一樣,並不是我去索求-然後得到,這樣的關係。比方說囉,如果我想去看李安的《胡士托風波》,我就要在威秀影城的售票櫃台拿出我的花旗享樂卡,對頭上套著《聖誕夜驚魂》環形宣傳紙卡的售票小姐說:「我要兩張八點四十的。」但音樂不是這樣,他在你坐電梯、等公車、洗澡時,隨時藉由你的聲帶上演。那時,你就是諾拉瓊絲,你就是大衛鮑伊,你是任何人,不需要倚靠任何媒介。

前幾天去唱片行買了三張專輯,分別是林宥嘉、盧廣仲和陳奕迅的。那是光拿在手上,就覺得心情會變好的東西。回家先放了林宥嘉的第一首歌,立刻被完全吸引過去。他其實只是唱了很簡單的旋律和歌詞-關於我。你知道什麼。我的快樂。我的憂傷。我的理想和寂寞。關於我。你知道什麼。-我聽見他的聲音低沉而厚實,突然一個念頭跑出來:好想知道關於他的事啊,他的理想和寂寞,他的快樂和憂傷。那是歌聲的力量。
早晨看朋友的部落格,意外讀到了很久以前也曾看過的村上小說裡的一段話。雖然我完全沒有印象了。

「這種狀態持續的期間,我好幾次想死。」她說。「這不是要威脅你才說的。是真的,我好幾次想死。我是那樣的孤獨和寂寞。我想死本身並沒有多難。你知道嗎?就像屋子裡的空氣逐漸稀薄一樣,我心裡,想要活下去的願望正逐漸減少。這樣的時候,死並不太難過。」

我是讀過《國境之南‧太陽之西》的,然而多年前正在閱讀的那個我,根本搞不清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是活下去的願望正逐漸減少呢?當時我快速翻頁,用自己尚未厚實的人生經歷去閱讀這幾句,以為這只是一份哀傷又淺薄的情懷。如今在我的生命流域中,對這樣的想法再也不陌生,有時低潮,有時順遂的人生,常常複雜得讓我不知所措,甚或也有了這樣的念頭。這樣一想,突然對村上感到敬重起來,如果他也曾墜入那麼幽暗的深谷中,現在卻仍然可以每天早晨五點起床,持續慢跑和寫小說,那麼他一定對生命有很深的體悟。

再說回來,是怎麼聽到林宥嘉的第一首歌的呢?住在家裡的這一年多以來,電腦沒有喇叭,床頭沒有音響,透過筆電破爛的小揚聲器發出來的音樂是,被打了折扣、沒有低音也沒有合聲的瑕疵品,再好聽的歌曲也生不出魅力。於是在某個靈光乍現的夜晚,幾乎所有商店都打烊了的時間,我們衝近鐵門都快拉上的大賣場,逛東逛西地挑選一台不會太貴又不會太差的音響。

於是今晨醒來,可以只拿著遙控器按下兩個鈕,就聽到陳奕迅在我的身邊唱歌。由於空間小,窗戶密閉,以致於那歌聲就像包圍了整個房間似的,滿滿的填塞住每一個因為失眠或心事而生的缺口。突然覺得音樂就像海,當你沉入其中,是被完全包覆的,當浪起時,你會感覺到內在的震動,但你仍是被安全擁抱著的。


想起這一兩月以來的變動。不只是我,還有朋友們。突然感覺到複雜得難以下筆。又想起這陣子在收看的影集,或許這樣切入會好一點。在這個影集中,你會看見所有的人都在歷經一些難堪的事情,一些光想像就令人覺得難以承受的事情。比方說,在某個夜晚,朋友突然衝進家裡指著自己的丈夫說他是殺人犯-而事後證實他確實是;或者,前一分鐘還和一個年邁的鄰居氣呼呼的吵架-後一分鐘他卻為了保護你的孩子而死了:又或者,被迫和警方合作誘捕住在自己家裡的毒販-而她同時也是一個最好的朋友。

令我感觸的是,每天以高頻率歷經這些傷痛的女人,在這些紛亂的生活中,仍然挺直胸膛為他們的生命繼續努力著。殺人犯的妻子和先生分手,但在他受傷住院時偷偷去探望他;和鄰居吵架的主婦,在半夜三點鐘為死去的救命恩人完成她的遺願;被迫出賣好友的房東,在警察破門而入的前一秒鐘開了後門讓好友逃走。我知道傷痛是不能比較的,但看見他們的struggle和survival,使我感到心安。他們讓我知道,即使是這樣,生命還是可以繼續流轉下去,小河還是會匯流入海,花苞還是會開成花朵,而中途的乾涸和凋謝並無所謂。

我們都在生命的橫流裡掙扎吧。然後倖存。接著是下一次的掙扎,與下一次的倖存。有時候當你看著一份希望時,你並不能一眼就認出它來,那需要時間的淬煉和沉澱,以及一點點的緣分,看看你是否有幸在剛剛好的那個點上,看見它的結果。

永遠不回頭,不管路有多長。黑暗試探我,烈火燃燒我,都要去接受。永遠不回頭。永遠不回頭。








最經典的《永遠不回頭》。七匹狼電影版。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小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