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的天光。

@小美

媽媽的左腹肋骨前，長了一個突起的硬塊。

第一次看病時，醫生說，一般脂肪瘤啦。爸爸問怎麼辦？醫生說，看要不要割掉，不割也可以，那沒什麼啦。我沒跟去，爸爸說，前後問診不到一分鐘。第二次，本來想要就此不理會那顆硬塊的老媽，因為聽同事說，不處理會越長越大，還可能會病變，於是下午匆匆忙忙掛了號請了假，說要自己去開刀拿掉。我和老爸硬要跟去，老媽還嫌麻煩。

這一次的醫生，詳細解說了那脂肪瘤，是和體質有關，沒有好發於哪種年紀，雖然病變的機會不大，但也不是不可能。門診手術只要三十分鐘，從皮下取出脂肪瘤，大約十天內就完全復原，也不會影響作息。本來是不會痛的，但因為媽媽的剛好長在肋骨前，受到擠壓就容易不舒服。

我們當下決定要做手術，護士小姐領我們到五樓的門診手術房外等候。不知道為什麼，那條長廊一盞燈也沒有開，沒有任何病患等候的空間顯得特別冷，媽媽本來放鬆的表情變得有點緊張，不好意思的說，「一個人來會真正會驚吶。」

媽媽進手術房之後，我也去耳鼻喉科看診。大概有好幾年的時間，我的右耳都呈現耳鳴狀態，因為症狀不特別明顯，我也置之不理好多年。上禮拜，在幫房客check in的時候，耳朵無預警地通了十幾秒，我被突然清晰的聽覺嚇了一大跳，才發現平常我原來聽到的都是被悶住的聲音。醫生幫我做了聽力測驗，說起來是一個不怎麼有效的測驗，就算沒有真的聽到聲音，也可以猜到機械發聲器「強－次強－漸弱－弱」的邏輯下，什麼時候會有聲音，受試者在預期心理下用心去聽，所以什麼都聽得到。

報告結果出爐，我沒有聽力的問題（雖然連醫生要講解報告時我都要坐到她面前才聽得到），醫生說，看你要不要在耳膜刺一個洞，試看看會不會讓耳朵的平衡好一點。我下意識地問會有什麼危險性？她頭也不抬地說，也有可能合不起來。合不起來會怎樣呢？她說，啊就合不起來啊。

我絕對不要讓這種人幫我在耳朵穿一個洞。她連在幫病人夾喉嚨裡的魚刺時都冷冷的說：「你喉嚨嘔吐的反應太大，魚刺又這麼小，這樣我很難夾噢。」我轉頭去看那個坐在診療椅上頻頻嘔吐的小姐，她臉上寫著，我要哭出來了啦。

手術結果很成功，醫生從媽媽的皮下取出了一個類似油炸豬皮的東西（媽媽的形容真的很出色），傷口要保持乾燥，十天後拆線，媽媽原本緊張的表情放鬆下來。我以為這樣開個刀要很多錢，沒想到託健保的福，要價僅三百六十元。回程的路上我們騎摩托車去親戚家開的老牌麵包店買小西點，媽媽誇張的跟人家到處說剛剛開完刀什麼的，我看見表嫂的臉上冒出一種抽蓄的表情，她大概有點驚嚇，老媽真的很愛嚇人耶。

那天下午，一共在醫院待了三個小時。爸爸，媽媽，和我。雖然是在醫院，卻是整個禮拜最放鬆的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