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我認識的瘋狂愛跳舞的人都說,如果你嚐過跳舞真正的滋味,你不可能不跳。我以為我是為了感受身體動起來的力道和爽快而去學舞,然而真正開始跳之後,我突然覺得,身體想表達的感覺怎麼這麼多,不只是動起來也不只是爽快。我的舞蹈老師是學習正統蘇聯古典芭蕾舞和爵士舞出身的舞者,他的動作乾淨俐落,上課態度溫柔堅定,跟著他學舞有一種安心的感覺。我聽不懂專業的舞步術語,分組練習時我經常連腳步都還踏不準,更做不到哪裡要縮、哪裡要踮、哪裡要轉兩圈的動作,我只是眼睛死命盯著前面那雙腿,盡力跟上。

什麼是渴的感覺?昨天課堂上我忘了帶水,在一次又一次的抬腿踢腿跳躍轉圈的練習裡,大量的呼氣和吐氣讓我的口腔乾裂得像一隻沙漠中的狗,那一刻你想擁有的唯一只有水,就像大步往前踢腿時,你想做到的唯一就只有把腿踢起來而已。掙扎於身體的極限讓人不可思議地專注,拉筋拉到極限的大腿,彎下彎到極限的腰背,老師說,再多一點點,但你知道光是那零點五公分的一點點就能取你性命,但你連性命都沒能想,實際上你根本沒在想任何事,也不能想。

我好喜歡這樣的感覺。正確的說,應該是很享受經歷過那一場大汗淋漓過後的自己。大腿痠痛,很好,腳趾磨擦過度,很好,跳完舞的那一刻好像沒有什麼不好了。我騎在週六夜晚的城市光廊外圍車道,全身疲累癱軟,嘴巴卻自動輪放一首首飆高音的流行歌曲,那些我在室內永遠拉不上去的音我通通都能唱,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你看,連歌都這樣說。

然後,這股強大的力量把我帶回了書桌。我覺得隔一陣子老天爺就派一個天使來幫助我寫作耶。以前是娜娜的《心靈寫作》,是澳洲,是衛武營,是即興詩,每當我要懶惰軟弱的時候,就有一雙手扶著我,扶一下就放掉,然後在前面等我。我每每爬著捱著或者笑著哭著迎上去,總是有好事發生。

前幾天,我開始寫夾心巧克力的故事。寫完第一篇的那一刻,我從十四樓陽台眺望著美術東二路末段連著的這條愛河區段,河面水痕無波,我的心卻激動不已。我想起某一個晚上我的夢境,從午夜的舞會回家後摸黑進屋卻怎樣也打不開燈,適應了一陣子漆黑後才想起也許是沒繳錢斷電了。秉著不知哪來的微弱燈光洗澡,我就著破爛的木製澡盆和斑駁的塑膠舀勺清洗身體,媽媽被吵醒了爬起來問我舞會好不好,我本來很好但被問的時候一點也不好。結果長篇大論夢了一晚,隔天早晨甦醒時感到非常難過。現實的夢不是夢,它是你心裡的一頭野獸,發威起來讓人腿軟。

不過,有野獸也不是壞事,許多時候我都很高興有這樣的東西可以寫。而且,用文字來接納那些莫名奇妙不可理喻的鳥事真是一條很棒的途徑,寫完某個某人虛情假意的段落我會忍不住對著電腦笑起來,哎呦好爽啊的感覺。

寫完以後,我就可以安心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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