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按下按鈕,灑入洗衣粉,然後回到書房。透過一層牆,我突然覺得,洗衣機運轉的聲音怎麼像海浪?一波一波規律的沖刷,有漩渦的方向,也有力道和水流。才發現,即使我身在水泥房子裡,心仍然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被困住。我停下我應該做的事,鬆散地渡過每個早晨、午後、傍晚、深夜。我應該做的事情有多「應該」,抵抗就有多大。比方說我打開劇本的檔案──明明曾經一口氣寫完故事的大綱,自信滿滿的計畫著接下來要如何細寫台詞──結果只能愣在書桌前,感覺腦中沒有任何一個想法可以被寫下。勉強重看了之前瘋狂寫下的那些,反而有一種「天哪我怎麼寫得這麼爛」的懊惱。

 

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寫作多年來,抵抗從未消失。只是每一次當「抵抗」捲土重來、又要阻擋我繼續寫作時,我都會懷疑,之前的戰勝是怎麼回事。

 

兩個星期前的禮拜三,我開始上日文課。這本來是我今年五月從北海道回來就發下的宏願,一拖再拖,直到我終於下定決心報名了某個課程之後,又因為人數不足無法開班,繼續尋找其他教室,平白多耗了兩個月才找到最後的棲身之地。

 

上課的第一天,老師給我們取日文名字,我在「美」的眾多發音中選擇了最喜歡的一個:はる,唸法是haru,某天無意看到正在上檔的日本偶像劇才發現,女主角上野樹里在劇中也有一樣的名字,翻譯做「春天」。

 

於是,我終於完整學會了所有的平假名和片假名。說起來,那真的非常微小,不過當我駕著摩托車,從中山路騎往中華路的路途上,我感到非常飽足。在鬆散又無所作為的這一整個月,我有一件讓自己真正開心的事,即使拖延了這麼這麼久,我仍然做了,而如果沒有踏出這一步,我永遠也無法繼續往前,更深入的碰觸日本文化。

 

我抵抗寫作,與我的生活有關。我不介意把它們寫出來,這一個月來我的感情狀態瘋狂又混亂,有時大哭,有時關機,生活如同一灘死水無法流動。

 

然而,心情低潮,就不去寫作,這是我這一生犯過最愚蠢的錯誤之一,而且經常一犯再犯。小花在信裡轉述『奇蹟課程』的內容提到:「沒有經過斷練的心靈是無法成就任何事情的。」我一面看著這段話,一面覺得事情好清楚,我看見自己任憑負面力量纏身,被黑暗籠罩,而且還一動不動的全數消化吸收。我知道沮喪三天是放鬆,但沮喪一個月絕對是放縱,叫我停止的聲音頻頻在耳邊響起。

 

某一個下午,我窩在小沙發上寫日記,(寫日記是我在沮喪之中,從未放棄過的一件好事。)突然感覺到,累積了一世紀這麼久的感情痛苦,應該要結束了。而且是,痛苦要結束,不是感情要結束。

 

過去,我非常執著於什麼才是愛。沒有激情不是愛,沒有患難相助不是愛,感覺不到對方的心情不是愛,無法彼此幫助也不是愛。但那個下午我終於明白,我處處設限什麼是愛,那才不是愛。阻礙我感受到愛的,就是我對愛的想像與期望。

 

有名的創意治療師茱莉亞‧卡麥隆說,「創意就像電,按下開關,電就來了,但那開關不是「心情」,而是「意願」。」現在我更喜歡把它套用在情感上:

 

愛就像電,按下開關,電就來了。但那開關不是任何條件、任何達成之事,你只要開啟「意願」的開關,愛必然存在並流動。

 

一開始,真的有點難,尤其要面對自己自以為堅固的理論:「如果真的有愛,那對方就應該如何如何……」。我擅長分析的頭腦,總是為所有的事情做所有的把關,有時太過理性,實在討厭,可一但將它放下,又彷彿自己變得脆弱無助。

 

我曾做過任何選擇是讓自己處於更脆弱的處境嗎?我不記得,但那天,我這麼做了。我意識到真正的問題並不是對方,而是自己。那個一心想要追求愛應該如何如何的自己,因為太倔強,阻擋了情感真正的流動,每次一生氣,就把過去和未來的恐懼都搬上檯面,結果就是,完全捨棄了當下。

 

那天晚上我在日記上寫下這段文字:「這一路,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然而我確實感到此刻只有現在,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因為承載不了,於是拋下,卻意外造就了此時此刻。許多時候,我們並不是選擇要去做什麼、感受什麼,而是被挑選上了,要去經歷這些。其實一切都很好,即使身在其中曾經很痛苦,但回頭去看,那正是我之所以是我的所有基礎。」

 

在這之中,我最要感謝的是,V始終對我不離不棄,無論感情狀態看起來有多麼艱難,她從來沒有收回她的愛。我感謝她的意願和能量都比我強上百倍,使我們的感情能一再而再度過難關。而這份感情灌注給我的,又遠遠超過所有智識的一切。

 

前兩天,小花為我抽了兩張奇蹟課程的小卡,我非常喜歡,卡片上這麼寫:

 

治療卡:我仍能選擇去改變一切有害的念頭。

祝福卡:你的恩典已賜給了我,我現在就要領回。

 

而我的第一步,就是寫下這篇延遲很久的文章。我知道,我有意願做任何一件我想做的事,僅僅只是去做,我們就得到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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