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新家的床板太高了,乍看之下很有氣勢,但半夜下床時雙腳搆不著地,得摸黑蹬一聲跳下來,對迷糊放鬆的夜晚而言太過激烈。

 

打電話給房東先生,「請問你能不能把床板搬到其他房子呢?這個太高了我睡得很不習慣。」房東先生很心神領會地笑了出來,哼嗯當初是買得太高了點沒錯啊呵呵。但結論是,他目前沒有其他的房子可以放這個床板,「不好意思謝小姐,等以後有空房我再跟妳說。」

 

為此我沮喪了一兩天,雖說是這麼微小的一件事,但既然是每天都要經歷的,那真實的不便,就無法以「這只是小事」看得雲淡風輕。我甚至有點神經質地每到一處有床的別人家房間,都不自覺地打量一下,「對嘛這個高度才符合人體工學」,然後想起我那氣勢磅礡的超高大床,不由得又陷入苦思。

 

一兩天之後,房東先生打電話來了。這次他帶來一個很奇妙的好消息當然啦最奇妙的好消息絕對是他決定要搬走這個床板,但不是這個,他說,請妳找個木工師傅來把床板鋸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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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我又在半夜醒來胃痛,或是胃痛半夜醒來,已經難以辨認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在床上輾轉反側多時,那胃被緊揪著的感覺令人發狂,突然一個念頭襲來,決定起身、開燈、開電腦,一會兒功夫下來,已經坐在面對客廳大窗的餐桌前,對著白紙般的word新文件。姆姆被突如其來刺眼的光線弄瞇了眼,一看時鐘,好啊凌晨三點五十二,這個禮拜以來第三或第四次在半夜醒來,前幾次我都是開了好不容易決定安裝的有線電視猛看,其實大半時間都在按遙控器,朦朧間吸取一些根本不需要的訊息或刺激,直到倦意上身才趕緊回房。

 

今天我沒有這麼做,可能胃真的太痛了,痛得不像是胃痛,倒像是偽裝成胃痛而來的一種強勢訊息,我知道我只要坐在這裡寫點東西它就會好起來,它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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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手記

 

◎小美

     

這兩年來,我最愛看的電影是日本電影,最喜歡的小說是日本小說,雖然好幾年來已經習慣住在很具安全感的電梯公寓大樓,但又對鋪著整片榻榻米地板和附有緣廊與庭院的傳統日式宅邸深深著迷。

 

走進電影院之前,我對《我的母親手記》所知不多,我是那種盡量不看預告和影評的觀眾,深怕一不小心就被剝奪觀影樂趣,但知道主演的演員是樹木希林和役所廣司,還是大大鼓脹了我的興奮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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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常都在趕路。

 

趕著離開當下,去到另一條路上。

 

我很少真正去到另一條路上,每當我抵達其中,我就開始計畫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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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落格停了很久很久,這幾個月以來,發生了許多難以一言道盡的故事,雖然一直都有提筆的念頭,但也一直都有抗拒。抗拒什麼呢?怕不能把故事說得完整、說得好聽,怕難堪的一面暴露出來,怕寫出當下的念頭會使將來後悔,怕這一切只是自己另一種新的防備。實在怕太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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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ul 14 Sat 2012 14:52
  • 誰。

◎小美


宮部美幸的《誰》看完了。它在字裡行間,時不時就砰──的一聲讓我暫停呼吸、然後又倒抽一口氣,精準得好像剛磨好的利刃,但切下去時,又覺得這一刀剖得真是細緻妥貼。就該這麼剖下去。而且它剖淂如此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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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今天在愛河邊意外看到了土星,是付一次二十元就能透過高倍數望眼鏡看到的實實在在的土星。銀白色的土星,有一個如滿月般的完美圓形以及一圈漂亮的腰帶,速度頗快地移動著。


      看起來很像星象狂人的中年阿伯,熱心地一再重複幫忙調整角度,還用光筆在天空指出土星的切確位置:喏,就是這一顆!用肉眼就能看見,但只是一個亮亮的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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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自從開始撰寫這個專欄以來,我偶爾會收到一些令人驚喜的讀者來信,其中有些人我並不認識,他們告訴我,我的文章給了他們一絲絲力量和感動,對此我總是感到十分榮幸及恩寵,但有時我也確實納悶:「說真的,我到底都在寫些什麼?」

 

「妳都寫些什麼?」第一次向我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是一個年約四十、頭髮微捲、身材壯碩的澳洲白人,他穿戴著一頂駝色的牛仔帽和卡其色短褲,一面在塵土飛揚的鄉間小道前領路,一面拋給我這個問題。當時我二十八歲,沒有任何獨立問世的作品,最常寫的文章就是放置在個人部落格上的一些生活小品。

 

「小說?科幻的?嚴肅的純文學?還是羅曼史?」他嘴角露出一絲我猜不透的笑容,像是參雜了恭維的變相貶抑。我支支吾吾,努力想用結巴的英語編織合適的答案,但最後我只說:「寫些生活上的事。」然後他轉頭大笑:「妳是說,妳生活上的事?我不太懂,妳的生活?」他很快地打量我一番,似乎認定了這個外型平凡的二十八歲亞洲女孩,沒有什麼值得被寫出來的生活。而我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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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夢境中再度出現逃跑與追逐的劇情,我躲在暗巷中害怕被找到,想要透過縫隙偷偷觀察,但是,不安與恐懼卻讓我的身體幾乎無法移動……。

 

這樣子的夢,我已經做了許多年,細節稍有不同,但舊壺裝新酒,全都是同一回事。我仍然將它們一一記在日記本當中,像釀酒時的浮渣,最後可能都要丟棄,但過程中只能讓它們不斷湧現。

 

出門打算買一些小點心,明天聚會想吃的,順便到便利商店要一些打皂用的牛奶盒,然後到手工皂材料行買一瓶棕櫚油。出乎意外地,西點坊今日公休,便利商店沒有牛奶盒,就連材料行也剛好沒有任何棕櫚油的存貨了。出門一趟,除了確定今日不宜出門之外毫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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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

 

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種手作呢?目前我做過的還很少很少,但每一樣都好玩的不得了。

 

說起來,比起縫紉,橡皮刻章真是非常物美價廉的一種手作。目前我總共刻了16個印章,大多數都是一口氣一晚上刻好幾個,而不是一點一滴累積而成的。

 

相對於寫作,做這些手作小玩意,讓我有一種完全純綷生活的感覺。我很少挑戰高難度的作品,圖案或樣式越簡單越好。和它們相處,不為了任何理由,就只是好玩而已,我經常可以忘記時間,偶爾也不惜浪擲千金。

 

好像,生命中只要有這些不為任何理由、沒有任何目的的事情存在,那些無解的劇情或困境,就可以得到一點點安撫。

 

今天,趁著整理照片的機會,就來回顧一下「橡皮刻章」這件事,目前在生活中留下的痕跡吧。

  

感謝〈小樹的家〉辦了「橡皮擦刻章體驗課」,我只花了兩個小時和200元,就學會了橡皮擦刻章。老師教得很好 (橡皮擦先生:http://roger0602.pixnet.net/blog,講解得很清楚、又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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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許美靜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歌手,其實我對她一點也不熟,甚至不記得她是來自香港還是馬來西亞,但這完全無損於她的代表性。她的那幾首暢銷歌曲,就像一個青春的印記,只要播放,就會想要安靜下來全心全意地聆聽,然後把時光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我很喜歡的兩首歌是《城裡的月光》及《你抽的煙》,歌詞和唱腔都恰到好處的妥貼。如今重新回憶,《你抽的煙》像那種剛萌芽的愛戀,還帶著很青澀的人生體驗,可是無論活到幾歲,你都會渴望再有一次那樣的奮力一搏。而《城裡的月光》則是成熟了、釋懷了,遺憾已經轉為祝福,回憶則往下扎根成為生命的養分。

我們一起聽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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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凌晨五點零二分,在一連串由噩夢組成的半失眠夜晚之後,我決定從床上起身,打開看了一半描述酗酒及戒酒的真人真事小說,毫無阻礙地讀到最後一頁,眼中佈滿血絲。

 

這一晚我不但遭受初夏蚊蟲的猛烈攻擊,還在凌晨兩點半接到外國男子打來的越洋電話─他打給我只是想確認,他的老婆在稍早前撥出的號碼是打給「我」,而不是另一個會引誘她出軌的男人。這個「老婆」是我認識二十幾年的好朋友,至於他本人則剛結束某個戒癮療程,但隨即就找到把大麻和醫生處方合併起來大啖一番的樂趣。幻聽和幻想是他的最新副作用。

 

人生有時真的很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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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

 

  

去年有長達五個月的時間,我每週都花幾乎一整天的時間去上電影編劇課。老師很好,同學也很好,但過程中我有一大段時間都處在低潮的狀態,課堂發言常不知所云,課後的聚餐也很少參加。那多半是出於不想被同學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之故,我逐漸遠離了人群,心中時常感到抱歉。

  

 課程結束後,陸陸續續接到一些電話,都是同學很善意的邀約。我知道大家一直都持續在聚會,偶爾討論線上的劇本、偶爾討論自己正在寫的劇本,而我混亂的生命狀態也逐漸穩定,心中那股想要再度融入人群的欲望也緩緩攀升。

  

某個週末的星期日,我終於出現在J家的客廳,她和先生皆是很棒的藝術家,家中視線所及都是讓我捨不得移開視線的藝術品─他們自己的創作,還有兩大座由舊衣櫃改裝成的絕美展示櫥窗,和一整排的電影DVD。我好像來到一個小型美術館,驚嘆連連,但又比在美術館來得放鬆且激動。

 

 前來相聚的同學不多,但似乎也是一種安排,我和每個人都說到比以往更多的話,大家聊得很愉快,每個人都是寶藏。但我卻在過往的五個月內不斷與他們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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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很久沒有寫部落格,這幾個月來勤於寫日記。自從家裡經過一番大整理之後,我的日記字跡竟然無預期地趨向工整。從小到大我是那種還蠻有機會被稱讚字跡好看的人,但從某一個(我也不確定是何時的)節點開始,我的字跡逐漸有龍飛鳳舞之勢,討厭線條、格子、就算有我也不按照那規則去寫,永遠要越界壓線且非這樣不可。那時,我對乖巧整潔的字跡沒有眷戀,甚至帶有點鄙視。於是過往我的日記本裡,不時會出現些連自己都感到很難閱讀的篇章,而那些內容又與我的字跡完美的呼應。全都混亂、狂暴,過於戲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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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我是一個不讓別人照顧的人。這是我最近的一大發現。

 

如果就血脈相承、基因遺傳或各種科學心理的理論層面而言,我會這樣並不奇怪,因為我媽媽在面對任何人想要給予協助時,無論是搬重物、陪看病、做復健、還是晾衣服等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一律拒絕,理由是「可以靠自己的,幹嘛要靠別人?」這句話就像晶片一樣從小植入我的腦袋,直到三十幾年後我才知道,我缺乏讓別人照顧的能力。

 

小學畢業旅行的時候,全班到台北城玩耍兩天一夜,住在名為香格里拉的中古飯店。晚間,男生聚在一間房,女生聚在一間房,像是水火不容地非要劃分界線,只有一、兩位個性不這麼彆扭的女生(絕對沒有我),不費吹灰之力地自然走進男生房轉轉,然後為我們帶來一些精彩的「敵方消息」。據說,除了玩撲克牌之外,男生們的重頭戲是票選他們心目中前三名的女生。此言一出,女生們(絕對包括我)不約而同地傾倒出藐視的語言和不屑的神情,「唉呀,真是幼稚啊、幼稚得不得了……」,但另一方面卻非常想知道票選的結果。

 

更好笑的是,也不知道男生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把「投票結果」一五一十地寫在紙條上,並且讓探聽消息的女生直接帶了回來。換句話說,這是個近身肉搏的連連看遊戲,每個男生底下都有一個前三名排行榜,分別寫著三位女生的名字。這下──所有的女生都豎直了背脊,大大深呼吸了好幾口,等著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什麼女性自我價值啊、女性主義啊,抱歉,年紀太小還沒聽過。

 

循著座號順序,我很快瞄到我心有所屬的男生姓名,往下一看,啊哈!有了,我是第二名!高興大約半秒,很快地就陷入亞軍情結,說要高興嘛也不能太高興,說要難過嘛好像也不應該太難過,只好再繼續搜尋我的第二名男生(我當然也有排行榜的)。有了!第二名男生的姓名下……我是……第二名!再接著,我又在其他人的「榜單」上看到我的名字,而且……我都是第二名!

 

這個結果讓我陷入一種困惑的狀態,為什麼我是第二名呢?第一名卻一個也沒有。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在畢業旅行之後的一個放學時光,我趁著一個空檔問了我的第一名男生,「為什麼我是第二名?為什麼我都是第二名?」這當然是兩個問題,但對我來說都很嚴肅。只記得他搔搔頭,略帶著一點抱歉的笑容說:「妳……妳比較像紅粉知己,好像有問題可以來找妳訴苦,可是×××的話……我想照顧她、和她談戀愛。」真是好誠實的回答。

 

於是,往後的人生當中,在每回有戀愛感覺或戀愛作為的對象上,無論是怎樣的起頭,最後似乎總會歸結到類似的問題上。我總是太用力、太倔強、太不示弱、太不好被照顧、太想要堅強地表現出沒問題的樣子。而那似乎是一股巨大的推力,把愛都推開,也把真正的我的需求推開。

 

有時候,「不被照顧」不是一種體貼,而是一種瘋狂的傲慢。傲慢到以為別人都幫不上忙,傲慢到以為只有自己救得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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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

 

       這篇文章本來是為了下個月的專欄寫的,最後因為編輯考量沒有使用,於是我在第二次截稿時間前,完成了現在正在印刷廠裡付印的稿子。對於這篇文章,沒有遺憾或可惜的心情,感覺它仍然在自己的世界裡愉快地跳著舞,仍然帶給我粉紅色的溫暖氣息。

        很想和大家分享,所以我就直接放上來吧。寫成的時間大概是二月初,直到現在,我的房子仍繼續給我滿滿的力量……


怦然心動的人生。

 

首先讓我開宗明義的先介紹這本書:《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我知道這個專欄不是「每月新書」,或者「好書推薦」,但我那怦然心動的人生和這本書有很大的關連,我不想把它若有似無地藏在文章裡,乾脆就讓它直接亮相。

 

那是一個心情滯鬱的午後,有些混沌不清的情緒佔據我的心,我勉力把自己套進牛仔褲裡,知道再繼續坐下去我就要瘋了,於是出門、上車、出發,然後很自然地就走進政大書城,彷彿計畫好似地買了檯面上這本,據說在日本已經銷售突破一百萬本的暢銷書。其實我什麼計畫也沒有,只是湊巧看到、喜歡、然後買了,但根據三十幾年來的閱讀經驗,我發現,我需要的書總會在最適當的時間,出現在我的人生中,這幾年來越來越有這種體會。

 

這本書說的是整理,是呦,就是整理房間的整理,作者近藤麻里惠小姐(一位長相甜美的女孩,目前是日本知名整理諮詢顧問)宣稱,這本書要說的是:「一旦收拾整齊,就絕對不會再亂的方法。」除此之外,「無論什麼人,只要體驗過一次完美無缺的整理,就會體會到心動般的感覺。而且,還會實際感受到『整理過後』的人生所產生的戲劇性變化。」

 

我很想用賣膏藥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她說的是真的!」因為讀完這本書的五分鐘後,我就馬上開始把自己當做實驗品,徹底實行了她的方法,而此時我正享受著那心動般的戲劇性人生變化。但我現在打算要說的,是在整個整理過程中,我對「謝美萱」這個人的重大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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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我已經將近有五年沒有在辦公室上過班,兩年沒有全職工作了。這數字並不可怕,但我還是嚇了一跳。

 

作為自由工作者,我經常花很多的精力來處理我的現實焦慮,有時我覺得雲淡風輕,有時又覺得沉重無比。但這幾年來從來沒有任何時候,我這麼強烈地考慮要「回去上班」。

 

那個念頭的起始點有好幾條線索,一是我幻想著,我已經有能力和意願,去面對過往那些被我認為過份僵化、過分填塞的辦公室生活了;二是我幻想著,說不定我是個有潛力的商場女強人,要是奮發圖強個幾年,也許可以提早還完房貸。但真正的重點是第三:我的戶頭見底了,我懷疑自己,可以繼續用現在的方式生活下去嗎?

 

這兩年來有很多朋友都問我:妳不會心慌嗎?有時候我說不會,有時候我說會,但兩個答案都是真的。這兩種狀態在我的生命中輪替出現,從來沒有哪一個可以完全撂倒對方、獨霸我的心靈,生活好像必須要在這兩者的恐怖平衡下才能前進,但我卻不想接受這種平衡。

 

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我接到了誠(Makoto)的電子郵件。

 

 

(小標)「總之,一定要邀請他們來就對了。」

 

誠(Makoto)和公美子(Kumiko)是我前年在北海道認識的朋友,那時我正結束兩週的國際志工生活,一個人在小樽、美瑛、美馬牛自助旅行,他們則是一對正在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那一天,美瑛的青年旅館生意慘淡,全部的客人加起來只有我們三人,卻也因此為我們的友誼揭開了序幕。那時我還不會說日文,三個人用坑坑疤疤的英文交談著,直到彼此問起了:「你是做什麼的?」我的語文能力才瞬時通過一道電流、火力全開,只因為我們有一樣的答案:「自由工作者。」

 

誠在電子郵件上寫著:「嗨,小美,妳好嗎?我們在北海道的美瑛見過面,妳還記得我們嗎?下個月我們預計有一週的時間會在台灣,如果妳有空的話,要不要見個面?」

 

我對他們僅有的認識是,誠是作曲家,公美子是演奏家,據說他們有個實驗樂團,會用特殊的物件作為樂器(葉子、電話簿、陶罐…)演奏各種奇妙的樂曲。他們本來住在大阪,但婚後要搬到京都,不過在那之前,公美子要到印尼學習一種特殊的鼓,為期一年。誠也跟著去,做什麼呢?他說:「我去當書僮!」換句話說,他們已經從印尼回來了。

 

我火速回了信,邀請他們住在我家。雖然我們只是短短的「一日朋友」,雖然不知道他們要來台灣做什麼,雖然我也實在沒什麼錢招待朋友了,但心中有一個明確的意念:「好想要他們來噢!」即便只是如此萍水相逢的偶遇,我卻感覺親近,也許因為我們有相似的價值觀,有條看不見的線把我們牽在一起。

 

就這樣敲定了他們來台灣的頭兩天住在我家,另外,他們的好朋友幸弘(Yukihiro)也會同行,說是不介意共用一間房,那我當然沒問題啊。據說幸弘是一位影像藝術家,但他到底是拍什麼的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內在的聲音大過一切:「總之,一定要邀請他們來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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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朋友,左起:野村幸弘(Yukihiro NOMURA)、藪公美子(Kumiko Yabu NOMURA)、野村誠(Makoto NOMURA),他們也是我心中真正的藝術家。〉


然後,他們真的來了,而且就坐在我家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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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我有一本小簿子,專門用來紀錄看過的電影和書。電影的標示方法是:日期、電影名稱、國別;書的標示方法是:日期、書名、作者。一般以為,甚至連我自己都以為,這本小簿子應該記得厚厚一本,整個頁面擠得到處都是插入符號,這才像是作家的本子嘛。然而實情卻是,從一年前開始登記的這個小簿子,如今只使用了四頁,看起來清湯掛麵,讓我不禁懷疑:這一年都幹什麼去了啊?

 

    我有一個奇怪的癖好,根據作家應該博學多聞的準則來看,可能不太及格。我並非博覽群書,而是反覆看同一本書好幾次,在不同的時間點,二十歲、二十五歲、二十八歲、三十歲,每一次我都覺得我讀到那個敲進我心坎的東西了,但每一回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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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標〕神給的另一套劇本

 

        在我十八歲的那一年,我遇見了我人生中最喜歡的一套漫畫《實之華:與格子戀愛的女人》,從此每隔一兩年,我就會重看一次。它的來源非常奇妙,是一個我並不熟稔的大哥型朋友借我的。我甚至不太認識這位大哥,但當他聽到我表姊說「我表妹很愛寫東西」的時候,就託表姐主動把這套漫畫送到了我手上。我一看就愛上,告訴表姊:「這套漫畫太驚人了,好看得不得了。」大哥嶄轉聽到這個消息,又託表姊告訴我,就當作是我的生日禮物送給我吧。但我的生日才剛過沒多久呢。

 

我曾經一度懷疑,這位大哥是想追我嗎?但事實證明,他從此之後就消失在我的生命中,那個念頭完全是我自己的幻想。不過我想,他可能真的想在寫作路上助我一臂之力,又或者,他是神派來支持我的使者吧,不然,他怎麼知道我的人生需要這套書呢。

 

        《實之華》是一套日本漫畫,描寫一位自由作家杉苗實(大家都叫她小實),在二十八歲到三十歲之間的寫作人生。一開始,這個倔強的女生就遭遇了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衰事。首先是她終於辭去工作四年的洋酒雜誌記者職位,決心往自由作家之路邁進,卻接連面臨了被迫搬家、公司倒閉、薪水泡湯、公寓強制拆除、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和妹妹借錢的慘事。在她二十八歲生日的這一天,她的戶頭裡只剩下二十八塊錢,她和她的傢俱們坐在大雨滂沱的暗夜街邊,等待弄錯傳票的搬家公司,甚至引來了關切的警察先生。

 

媽媽遠從鄉下跑到東京,來看看這個女兒到底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好不容易母女倆可以安安靜靜坐下來一起吃頓飯了,媽媽卻忍不住哭起來:「我…看了妳的冰箱,才知道妳是怎麼過生活的,裡面只有一點點的鹿尾菜、海帶和煮熟的豆子而已…」。

       

        她到底是怎麼生活的呢?大部分的時間,她在做各式各樣的採訪和雜誌報導,拉麵店、搖滾樂團、文學大老、溫泉飯店、越野車手、陳年酒窖,或者二十種洗髮精功效大評比。一個月只有兩篇短文是寫自己的故事,卻是她最珍惜、最喜歡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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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漫畫的作者是尾瀨朗先生,他很著名的作品包括《夏子的酒》、《光之島》、《藏人》、《家》…等等,也許台灣的讀者對他並不陌生,但實際上,這套漫畫的背後有一個重要的幕後黑手,藤田千惠子小姐,據說尾瀨朗先生就是因為看了她的短文集《愛是犯上》才決定畫這套漫畫,千惠子小姐也順理成章擔任協力。據說,在編寫的時候,很多人給了她各式各樣不同的意見:「小實實在太辛苦了!」「自由作家才沒那麼輕鬆呢!」「小實的感情生活太艱難了吧!」「自由作家哪有那麼多時間去談感情!」諸如此類完全相反的迴響。

 

也是身為自由作家的千惠子小姐本人則說,如果有一百個人從事「自由作家」這種稱謂的行業,那大概就會有一百種的工作內容吧!

 

她說得對,這是一個無法複製的工作。沒有任何一條路徑會保證接你到另一條路徑上。有時候你以為你投入的是這樣的生命,但神給你的卻是另一套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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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不承認自己是個完美主義者。我學吉他三個月就半途而廢、我放著兩個禮拜的髒衣服不洗、我看到稍為艱澀一點的小說就自動跳過、我買過一台價值兩萬塊的縫紉機但已經有將近一年沒有使用。

 

    我認為這些事實足以證明我不是個完美主義者,畢竟我們都很清楚,「完美主義者」不是什麼拿來讚美人的好話,它比較像是在描述某種為了贏得面子、過分壓抑裡子、最後可能導致自己崩潰的人。我想著,既然我這麼不完美,應該就不會被歸類在完美主義者裡了吧。

 

    然而,老天爺似乎並不想讓我沉浸在這個錯誤的自我認知裡溺斃而死,祂從北賽之旅、從卵巢手術、或更早從我開始寫作的時候,就決心助我一臂之力,讓我對自己有比較正確的認知。

 

    於是那一天,那個星期六的夜晚,在屏東的寫作工作坊當中,祂決心讓我搞砸一堂課,讓我的帶領乏善可陳、缺少活力、語意不清,這樣我就能在結束之後對自己大發牢騷、懊悔或不滿。

 

    我坐在候車的火車月台長凳上,勉強打起精神問阿法:「今天我上得很糟,對吧?」

 

    阿法抬頭看看我,猶豫了一下才說:「還好啦,只是沒有上次那麼好。」

 

    「沒關係,妳不用安慰我,其實就是很糟吧。」我說。

 

    「沒有很糟,真的沒有啦,但是──如果你真的帶得很糟,那又怎麼樣呢?大家還是寫得很好啊。」

 

    「可是我帶得不好,我覺得自己很遜。」

 

    「妳不是常說,寫作的時候要抱持著『我有寫出全世界最爛的文章的自由』這種態度,帶工作坊也一樣啊。」

 

    我點點頭,再度發問:「我說我很想放鬆,其實我並沒有放鬆,對吧?」

 

    「沒有」,阿法說,「但妳可以放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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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在「新聞局徵選優良劇本」的投稿截止日前,我連續熬夜熬了一個禮拜。我向弟弟借來他那台銀色的惠普十四吋大螢幕筆電,把寫稿的地點從悶熱西曬的書房,轉移到通風寬敞的客廳。然後,拿兩個厚軟的坐墊枕在屁股下,就這麼坐在上面,不眠不休地寫著我的對白。

 

    截稿前的兩天,我只完成了很勉強的第一版,意思是說,那個劇本長得軟趴趴的,情節看起來頗有邏輯,因為A所以B,有了C、然後D,但是讀完之後毫無生氣,連作者本人都感到興致缺缺。而之所以要這麼勉強地把故事寫完(即使自己也覺得有點慘不忍睹),很誠實的說,是為了要趕上兩天後的那場劇本徵選盛會。

 

    與其繼續細細琢磨兩年,還可能無法完成第一版,我寧可先寫出一個很爛的版本,然後再從頭修整。據說,一個可拍的電影劇本,就算改個五、六十版也不誇張。據說,有很多劇本寫了一、兩年仍然胎死腹中,因為它們從來沒有真正被完成過。

       

    這個作法和我自己寫作的規則也很呼應,如果寫作的一開始就一直修修改改,而不往前進,別說虎頭蛇尾了,很多時候都只是開了個頭,後面就什麼也沒有。我告訴自己,我非先寫出第一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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